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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發表於 2017-12-29 20:57

A股三大潛規則 集體造市出「股惑」

信報財經月刊
P096-099  |   潛規則  |   By 李潤茵        2017-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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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股三大潛規則 集體造市出「股惑」       

中國證監會主席劉士余曾痛批在市場「對散戶扒皮吸血的大鱷是妖精、害人精」,揚言要有計劃地把一批資本大鱷逮回來。股市原本應作為企業融資的地方,多年來A股卻被視為「圈錢市」,大戶挖空心思鑽漏洞,恍如私人「提款機」。A股利益盤根錯節,不能全部歸咎於資本大鱷的操控,說到底,證券界、媒體,甚至散戶其實都是莊家同謀,有份集體造市。

A股「潛規則」層出不窮,近期最經典要數「趙薇案」〔表一〕。趙薇與丈夫黃有龍被爆以空殼公司進行收購,嚴重違反內地《證券法》,被判禁入A股市場5年及罰款。兩人所屬公司「龍薇傳媒」,原計劃收購上市公司「萬家文化」,前者註冊資金為200萬元(人民幣.下同),後者則市值100億。

有位不願透露身份、曾從事中港基金的圈內人向本刊解釋做法:「口說想買29% 股份,當時龍薇僅18 元,收購消息一出,股價炒到25 元。對他們有什麼好處?就是銀行借貸比率更高!兩夫婦識人多,跟馬雲影張相,大家就以為有什麼,結果名人效應,再加上槓桿,傳媒又幫手吹,個價就炒高了!」當中涉及交易槓桿比例即達51倍,但他指事件僅為冰山一角。

識人好過識字 關係價值千金

西諺說friends in need are friends indeed(患難見真情),在中國可理解為「人脈值錢」,皆因靠關係套利並不罕見。

中證監於9 月新聞發布中,首次表明有部分投資者並非以經濟分析、行業走勢作投資決定,而是通過內幕交易投機,當中近七成通過同學、同鄉、同事獲取消息。

內地券商報告背後便大有玄機。絕大多數都會評為「強烈買入」或「買入」,相反「沽售」評級低於1%。

中大商學院研究顯示,基金經理(俗稱芬佬)會利用與分析師交情,讓對方唱好自己投資組合內的股票,反映中國股市充滿弄虛作假。以下可以舉出三大潛規則作為例子:

潛規則一:芬佬暗交分析員 合謀拼業績

A 股雖為散戶市場,但能左右大局 的仍是機構。中大會計學院院長顧朝陽指出,「機構有相當『掠奪性』,甚至會聯手券商收割散戶」。具體操作如下:買入前,機構會期望券商分析報告「客觀、高質」;但買入後,尤其機構準備沽售時,就會要求券商給予正面評級,以便自己「抬價出貨」(Pump & Dump),「口裏說買入,實際卻秘密賣出」。至於評級?與收費成正比。

一句能損千萬戶。國內分析師吃香,原因離不開「中國特色」:一、中國人儲蓄比率高,普遍有投資需求;二、法治環境薄弱,投資氣氛非理性,股民不太老練。

自1990 年首間交易所誕生後,中國證券業迅速膨脹,基金公司、基金及分析師數目由2005 年47 間、177 隻及952 人,增至2014 年79 間、1223 隻及2542人。近年行業競爭漸趨激烈,行內開始有句話「分析師當然得聽基金」,皆因前者主要收入靠機構,「散戶佣金歸經紀,但機構佣金入研究部」。

加上,分析師每年到「星級分析師」投票季節,就很需要基金經理手上一票。顧朝陽便透露證券公司會派約十萬元「公關費」給分析員向基金經理「換選票」,「但並非直接送錢,而是送禮」,皆因晉身「星級分析師」不單名利雙收,基金經理通常都會安排更多交易在該行落單,順勢可以賺到更多佣金。

不過兩者關係實際是互惠互利。基金經理都要爭表現,顧朝陽就形容行業高度競爭,「能夠生存3至5年已相當出色!」

有中資行人士向本刊透露,近幾年因A 股表現差,基金經理考核變得更短視。「正常而言,香港Buy-side 最多每半年一次考核,但大陸現在普遍是每三個月一次,並要求每年起碼10% 回報。基金經理壓力頗大,惟有找朋友幫忙,勾結Sellside,以爭取短期表現。」結果,買賣雙方「打龍通」要散戶買單。

這種透過「關係」於市場漁利的情況,真實要比學術研究嚴重,該名圈內人直言「中大只談及皮毛」。這位仁兄於中港證券業打滾,見證「背景」二字值千金。「從前我幫企業搞上市,差不多臨門一腳,一個電話打來,單Job 就會沒了!皆因被太子黨搶生意;券商都不擇手段,朝中有人好辦事,識人做發改委,就不用排隊,而且可造市達十倍,換作是你,會找誰包銷?」

潛規則二:散戶多過黨員 「搭棚」易過借火

據中證監,內幕交易主要特徵是「裙帶化」及「群體化」。「2015年6月中A股由2000 幾點,炒到5000 幾點高位,然後短短3個月,再直插2000幾點低位,過程主要就是有人『㩒機』。」

他遂向記者解釋何謂「集團式」造市,即「搭棚」:「他們設立網站後會找財演於各自平台吹捧某股份。儘管國內行實名制,但假身份仍然很易得到,幾十元已經借到農民身份證,甚至有人造假證開戶,然後就在同一時間、用同一身份,同時輸入買一種股份,製造出市場效果。當價位推得夠高,莊家就讓散戶接火棒。」

此外,內地券商喜歡開微信群,「股票群」多到連淘寶都搜到。有A 股投資者就分享,「券商會派人拉客入群,按月或年收費,然後定時定刻揀股,告訴你買、賣點。若然買股票,就發三五百元紅包,券商會再私訊號碼,客戶截圖作交易底單即可」。他表示群組內不允許個別發言,否則群主會拉黑自己,「股價升才從利潤抽佣」。

圈內人說:「共產黨不過約8800萬黨員,A 股散戶人數已經遠超黨員,想炒起一隻股並不難!」換言之,散戶變相都淪為共謀,供莊家「圈錢」

潛規則三:財經媒體做「托」 莊家出貨宰羊

究竟「莊家」是誰?大戶?機構?說到底,其實就是政府。他不禁引用足球術語慨嘆,「黑哨莫過於此!」今年10 月,官媒《證券時報》旗下媒體便報道,目前A股28間上市券商,五成實際控制人,原來是地方政府和發改委,甚至是國務院直屬機構﹝表二﹞。換言之,內地股市名副其實是「球證、旁證、足協、足總、足委,全部都是自己人」,場外遂自組「啦啦隊」。

「聞到漂亮牛的味」、「嬰兒底確定了」...... 此乃內地「大V」李大霄慣用語。在內地,券商善於培養明星,於場外搖旗吶喊,「經濟分析得兩派,唱好跟唱淡對峙」。

有內地股評人甚至告訴記者,「目前大部分主流財經媒體都是『莊托』,意思即是『做媒』,專門為莊家托盤。每次有新聞出街,股價跌得勁,就是莊家出緊貨」。

基本上就是攻佔輿論陣地。該名圈內人進一步補充:「報道都是有償,連官媒都不例外。」他以去年「e租寶案」、堪稱史上最大金融詐騙為例,該公司打着P2P平台旗號,擲重金於央視賣廣告集資,甚至以口號「什麼是e租寶?請看CCTV」作招徠,但原來95%投資項目都是假的,結果全國達90萬人受騙,遍及31個省市。

傳媒推波助瀾,結果很多人「跟車太貼」。他補充「內地股民很多時都一窩蜂,見人人買就忍不到手,於是一起唱!」

茅台又是經典例子,「原本普通每支5000 元,起初股價上到100 元,十八大後跌得很慘,皆因被視作貪腐象徵,連飲都要用蒸餾水樽裝,後來利用傳媒改變形象,今天差不多逼近700元」。近日,又市傳茅台遭操控。

執法力度不足 犯罪成本太低

涉足A股多年,他坦言「搞戶口、吹、唱、托,全世界都有,只是內地更離譜」,「開快車、衝紅燈,只罰三幾百元,衝多幾次、搶多幾轉都除笨有精」。

歸根究柢,犯罪成本是癥結。「國務院每星期都有新例,動輒就『嚴打』及『嚴懲』,只是沒有人執行,大家都已經很麻目。」他以趙薇夫婦為例,合計罰款120 萬元,對比其身家,無疑是九牛一毛。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有A 股評論員則認為,「監管愈多愈懂鑽空子,手法更見層出不窮」。

當基金經理 讀復旦大學

「讀MBA 並非為讀書,而是為建立人脈。」在中國做生意重視「關係」,而在A 股內,中大教授顧朝陽指,基金經理與分析師的交情,往往可追溯至過往共事,甚至求學時期,並非單純建基於業務。在他的論文中,就統計了這張內地證券人脈網〔表三、四〕。

結果顯示,北大、清華及復旦雄踞行業,無論分析師抑或基金經理,校友數目都名列三甲。查實早於2012年內地高考前夕,網上已廣傳一則「高考指南」帖子,統計了國內基金經理畢業大學,開宗明義寫着「想當基金經理就讀復旦大學!」論基金經理數目,「復旦系」及「北大系」向來叮噹馬頭,接着是清華及上海財經大學,合稱為「第一梯隊」,而「第二梯隊」則包括上海交通大學、南開大學、中國人民銀行研究生部等。

「關係」無處不在

據《21 世紀經濟報道》,復旦經濟學院於2009年已聯同「上海陸家嘴人才金港」,於碩士考生中選拔基金經理。在行內,「復旦系」同門共事很普遍,有時甚至親近至是同班同學。

「關係」本身難以規管,但顧朝陽認為完善中國牆(Chinese Wall)、規管業務分配及持有基金公司數量,對緩和現況均具積極作用。

李潤茵 本刊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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