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產業現頹勢 揭陣痛迷思 太陽能造富曇花一現
信報財經新聞A08 | 專題 2015-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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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產業現頹勢 揭陣痛迷思 太陽能造富曇花一現
頭頂新能源光環、在資本市場長袖善舞的中國太陽能發電巨擘,近期接連遭遇重挫。漢能薄膜發電(00566)股價暴漲暴跌後被證監會勒令停牌,恐「永不超生」;在美國紐交所上市的英利(NYSE:YGE)債台高築,持續經營能力成疑,股價大瀉。這類受國策祝福的「朝陽」產業,竟呈現夕陽西下的頹勢,當中存在歐美「雙反」(反傾銷、反補貼)打擊的外因,也有行業非理性冒進的內因。本報採訪上游至下游的太陽能上市公司、新能源學者及金融界人士等,探討中國太陽能產業經歷的陣痛及前景。今天將重點分析行業的冒進問題、技術迷思,以及政策風險;明天則會揭示行業的理性新趨勢、融資創新,以及「出海」潛力。
5月20日上午,兩年內股價急升10倍的超級太陽能股漢能薄膜,在25分鐘內暴跌47.1%後停牌,市值蒸發1443億元,震驚中外。成為胡潤榜「中國首富」僅3個多月的主席李河君,身家瞬間縮水1100億元(人民幣.下同),戲劇性地失去首富寶座之餘,整間公司的前景堪憂。
歷史總是有跡可循。在太陽能發電行業中,命運跌宕起伏的「中國首富」,李河君並非第一人。
有別於房地產、電子商務企業這類富豪榜常客,近10年間,內地的太陽能行業僅誕生過兩位「中國首富」。一位是漢能的李河君,另一位是曾任尚德電力﹝破產重組後,已被順風潔能(01165)收購﹞主席的施正榮。這兩位昔日的「中國首富」都曾白手起家,在短短數年間打造其太陽能發電帝國,成為國際資本市場的神話,然而又迅速跌落神壇。
有政策有資本 錯在冒進
在政策東風、資本擁抱及環保概念等光環下,中國在10餘年間躍居世界第一大太陽能市場。江浙等地民企前仆後繼涉足此市場,上游硅片、中游組件生產大舉擴張,出口勢頭異常強勁,更誕生了英利、尚德等在美國上市的行業巨頭。揠苗助長多隱憂,隨着組件價格下降、歐美「雙反」出台,行業產能過剩、壓價戰等紛紛浮現,該行業在2012年前後步入寒冬,陷入一場慘烈的倒閉潮。
對於當年太陽能企業陷入困境,電力系統國家重點研究室深圳研究室副主任、清華大學副教授徐政向本報指出,太陽能長遠無疑是朝陽行業,但由於國內大規模冒進生產,拿着國家補貼去大量出口,反倒成了夕陽行業。
瑞東集團首席中國經濟師兼董事王致翔對本報表示,太陽能行業兩三年前處於低潮,目前已經逐漸改善,正在慢慢整合,但利潤率仍偏低,需要提升銷量。今年整體宏觀經濟下行,各行各業都面臨較艱難的營商環境,而多晶硅、太陽能組件價格持續低迷;這些企業庫存亦偏高,要提升利潤非常不容易。
中上游太陽能組件製造尚在緩慢復甦,近年下游電站卻又興起大規模投資潮。譬如近期招商新能源旗下的聯合光伏(00686)便豪擲百億元,擬收購10餘個太陽能電站。原本主營物業投資、仿真植物製造等的江山控股(00295),去年開始也轉攻太陽能發電投資,頻頻進行融資和收購,旗下總裝機容量迅速增長。
下游發電公司的快速發展,有利消耗過剩的上游產能,惟亦令外界擔憂會否成為新一輪產業大冒進。
新近成為資本市場寵兒的太陽能電站投資,商業模式非常清晰,即建設或收購電站,將其併網發電,計入國家政策補貼,便可獲得約20年穩定可觀的電費收入。不過,江山控股副主席劉文平指出,很多人覺得這個行業簡單易懂,但當真正進入之後,卻發現要做一個電站殊不簡單,涉及多方面工作,如佔用土地、取得數十個批文、與電網公司接洽、採購眾多部件,以及建設過程中上千名工人的管理等;另外,資金亦是很高的門檻。
不乏風險 監管尚待完善
一些太陽能電站的示範工程不乏「水分」。有資深太陽能技術專家向本報透露,一位甘肅的領導曾說,原本對當地的太陽能發電項目寄予厚望,惟後來發現很多人建設電站只是為了出售,切實營運下去的很少,反而成為包袱,真正對財政的貢獻並不大。
對於經營太陽能電站的發電公司普遍宣稱內部收益率逾10%、回本期7至8年不等,清華大學徐政提醒,這些指標能實現的前提,是電站按較為理想的狀況運行。他說,雖然電費補貼20年不變,但電站本身存在「棄光」(即不允許太陽能系統併網)、設備維修等風險,未必能保證發電時間長度;控制器在沙漠易壞,會產生更換成本;還可能遭遇鼠害、風沙等,令發電效率降低。他認為,隨着未來電網建設成熟及監管日趨完善,這些情況或可逐漸改善。
系列報道二之一 採訪、撰文:劉思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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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8 | 專題 2015-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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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能首富浮沉錄
李河君
由他擔任主席的漢能薄膜(00566)近年股價暴漲,曾為全球市值最高的太陽能公司;今年2月,他晉身胡潤榜「中國首富」,當時身家1600億元人民幣;5月漢能崩盤,財富縮水千億,失去首富寶座;漢能隨後更被證監調查,5月20日主動停牌至今,7月15日再遭勒令停牌,恐「永不超生」。
施正榮
由他擔任主席的尚德電力,曾是全球最大的太陽能電池板生產商,2005年在紐交所上市;2006年,他登頂《新財富》首富,當時身家150億元人民幣;2013年,尚德破產重組,從紐交所退市,其本人涉及關聯交易等醜聞。
苗連生
由他擔任主席的英利,曾為全球最大的太陽能組件製造商(目前第二),2007年在紐交所上市;同年,他成為胡潤榜「河北首富」,當時身家140億元人民幣;2011年迄今英利陷入虧損,近期因自爆高負債且可持續經營成疑,股價大瀉;2015年5月,他宣布拿出個人全副身家救英利。
彭小峰
由他擔任主席的江西賽維,一度是全球最大的太陽能多晶硅製造商,2007年在紐交所上市;同年,年僅32歲的他成為《福布斯》「中國新能源首富」,當時身家400億元人民幣;2012年,賽維陷入債務危機,彭小峰面臨破產;2015年,東山再起,推出太陽能互聯網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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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8 | 專題 2015-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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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電目標進取 提振行業信心
國家能源局今年3月公布,2015年全國計劃新增太陽能電站建設規模17.8吉瓦,較去年新增裝機容量大增7.2吉瓦,目標之進取超乎業界預期。瑞東集團首席中國經濟師兼董事王致翔表示,市場在賭能否達標,他個人估計達標機會率50%;即使不達標,只要能新增15吉瓦亦算好成績。他說:「買中國(概念)就是買政策憧憬,(太陽能的鼓勵)政策非常明朗。」
去年能源局最初規劃目標為14吉瓦,最終實現10.6吉瓦,並未達到最初目標。電力系統國家重點研究室深圳研究室副主任、清華大學副教授徐政預期,今年應該不能達標;政府目標進取,是為了提振行業信心,與上游產能過剩有很大關係。他指出,截至去年底,全國總太陽能裝機容量已達28吉瓦,其實今年只要實現新增7吉瓦,就已達成「十二五」規劃目標35吉瓦。
應減補貼 推市場化
太陽能發電成本較傳統能源為高,其大規模應用仍需國家補貼推動。按照各地區光照水平差異,發改委將地面太陽能電站的售電價定為每度0.9至1元不等(人民幣.下同),而電網公司收電時僅願意支付較低的火電價格,即每度0.2至0.5元,差額部分就由國家補貼。另外,各地方政府還會給予太陽能發電額外補貼。
上述能源企業高層稱,行業自身無法實現盈利,極度依賴國家補貼,是「將自己的命運交給別人」。王致翔亦指出,國家的政策調整仍在進行中,調整方向主要在於降低補貼,推動市場化。
太陽能電站從併網發電起,售電價在未來20年維持不變,即若政府推出新政策下調電價,僅影響其後併網的電站。徐政指出,2013年曾因上網價格下調在即,出現大規模電站搶建潮。今年能源局下發通知,鼓勵有實力的企業降低上網電價,這就像拋下一顆定時炸彈,令企業間競價上網蔓延,或導致太陽能售電價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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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8 | 專題 2015-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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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膜未來10年難挑戰晶硅
人們對於新能源應用尚處於探索階段,太陽能發電行業主要兩條技術路線——晶硅與薄膜電池各有擁躉。現時晶硅電池仍為業界應用的主流;亦有行業巨頭押注薄膜電池。前尚德電力主席施正榮在澳洲修習薄膜技術,2007年於上海浦江投資3億美元興建非晶硅薄膜電池生產線,惟2010年因虧損而關閉。近年漢能(00566)主席李河君亦憑藉薄膜理念而聲名大噪。
新技術似平實貴
電力系統國家重點研究室深圳研究室副主任、清華大學副教授徐政分析稱,就初期投資而言,目前薄膜電池成本低於晶硅;惟若考慮薄膜電池壽命為20年,較晶硅電池的25年短;且在同樣功率下薄膜應用的佔地面積更大、轉化率更低;再計及土地、配套支架等成本,薄膜電池應用的綜合成本其實貴過晶硅。
他表示,內地太陽能發電下游企業其實不太歡迎薄膜技術,基本上,沒有大型發電站使用薄膜;加上多晶硅價格從2007年高峰時期的每公斤400至500美元,跌至近年20美元左右低位,成本更具吸引力,料未來10年薄膜電池也不會威脅到晶硅電池的地位。
恐怕理念吹過頭
薄膜技術應用路線探索一波三折,惟相比晶硅電池,薄膜電池仍具有輕薄美觀等突出優勢,且技術進步空間甚大。新興行業總需要探路人,而敢冒風險飲頭啖湯的企業,值得鼓勵和支持。不過,對於漢能等企業炒作相關技術,一位資深的太陽能行業人士對本報直言,「行業理念都對,就怕吹過頭,傷了客戶心」。
圍繞晶硅電池高耗能的爭議亦長期存在,一位能源企業高層對本報稱,企業用較廉價卻會造成污染的火電生產晶硅,期間消耗的電能恐怕比晶硅之後轉化的太陽能還多。在這一邏輯下,太陽能發電的效益和環保優勢似乎有些站不住腳。
不過,徐政認為,生產晶硅電池板平均每瓦約耗能2.27度電,短期而言確實為高耗能;惟按不同地區的光照水平,用於太陽能發電後,每瓦電池板每年可轉化電能約1至1.5度,即1.5至2年便可抵消其生產耗能,而其可用壽命長達20至25年,所以長遠而言「划得來、是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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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8 | 專題 2015-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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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靠內需拉動 重獲資本青睞 太陽能業從差異化尋曙光
未來100年間,無處不在的太陽能,有望取代煤炭油氣,超越水風核能,在世界能源結構中佔據主導地位。懷揣美好的願景,近10餘年間,中國太陽能企業迅速壯大,從風光無限的暴利時代,到產能過剩、虧損至倒閉,再步入艱難復甦、平穩發展的階段,猶如一個聰慧冒失的孩子,歷經挫折後逐漸理性,迎着曙光繼續成長。
本報通過採訪上游至下游的太陽能上市公司、新能源學者及金融界人士等,探討中國太陽能產業經歷的陣痛及前景。繼昨天分析行業的冒進問題,今日主要揭示太陽能企業如何以差異化策略【表1】尋找生存空間,以及融資創新、「出海」潛力。
相比2012年內地太陽能企業倒閉潮前後,行業被投資者持續看淡,難吸引大量資本進入,今天的太陽能行業經過一輪大洗牌,已重獲資本的青睞【表2】。即使早前漢能薄膜(00566)、英利(NYSE:YGE)兩大巨頭股價相繼暴瀉,亦未對投資者信心造成嚴重打擊。
兩巨股大瀉 僅個別事件
聯合光伏(00686)、順風潔能(01165)、興業太陽能(00750)等多間光伏企業,均表示其融資能力並未受到漢能、英利事件影響。傑富瑞中港公用及清潔能源分析員Joseph Fong對本報稱,兩巨頭股價大跌與公司特定問題有關;相比英利的資產負債表過度槓桿,其他太陽能組件公司的利息覆蓋率及淨負債率水平更加健康。一位中資券商新能源分析員亦向本報指出,漢能、英利大跌屬於個別股份表現,不可一概而論。
該中資券商新能源分析員稱,在國策支持下,太陽能行業吸引很多企業進入,而整體趨勢為汰弱留強。今年上半年多晶硅價格走勢偏軟,中期而言將緩慢下降,生產成本仍相對較高,個別上游企業可能停產,有實力的企業才能生存。一位能源企業高層對本報說,上游太陽能企業現時較為理性,壓價歪風已有所糾正。一線大廠基本能滿產運轉,惟小廠生存仍艱難。
近年興起的新一輪太陽能投資熱潮,主要集中於下游電站的建設和營運。雖然下游電站存在併網難、管理營運難、工程有水分等問題,其投資過熱亦引起外界對新一輪產業冒進的憂慮;惟迄今市場對其不乏樂觀評價。
招商證券早前發表報告稱,行業利潤向下游轉移,上游製造業可藉此復甦。相較於早年太陽能熱潮以出口驅動,這輪熱潮則通過內需拉動,更符合產業發展規律,能夠快速健康發展,2015年甚至稱得上為「光伏元年」。
太陽能行業曾經是民企的天下,不太受國企重視。惟近年乘政策東風,國企亦紛紛涉足,尤其在下游領域攻城掠地。上述中資券商分析員稱,就融資角度而言,國企借錢「勁好多」,銀行認為風險相對低,然而民企就不那麼容易。不過,太陽能電站較風電和火電站規模細,單個項目國企未必願意做,這就給予民企發展空間。按裝機容量計,單個火電機組一般達數百兆瓦,風電有數十兆瓦,而太陽能一般數十兆瓦,而且不乏數兆瓦的單位。
經歷過2012年倒閉潮,加上資金劣勢,民企已學懂揚長避短,謀求清晰定位,嘗試走出一條差異化道路。
國企融資勁 民企闢蹊徑
身為老牌太陽能企業的興業太陽能,業務發展重心放在下游EPC(設計、採購、施工總承包),以及電站的管理和營運。主席劉紅維稱,投資下游電站的機構就像房地產開發商,而興業的戰略定位則像建築設計院和建築公司,及落成房產的物業管理公司,這屬於輕資產型業務,且技術含量很高,亦為專業分工的一種體現。「我們是民企,不像國企擁有雄厚資金,所以走差異化發展,發揮人才和技術的優勢。」
劉紅維強調,希望未來興業能在3方面做出成績,一是EPC工程的完成數量,二是管理和營運的電站規模,三是管理費和營運電站的分成電費收入。相信在中國政府大力推動太陽能應用的背景下,旗下EPC等業務將保持高速增長。他亦指出,自身商業模式清晰,面臨的競爭亦有限,且暫無考慮向上游發展。
至於曾「蛇吞象」收購破產太陽能巨頭無錫尚德的民企順風光電,去年底改名為順風潔能,旨在從主營重資產的太陽能設備製造及發電業務,逐步轉型為輕資產的節能服務供應商,以其太陽能、風能、地熱等多元化清潔能源的開發和技術應用,為公共及商業設施等減少耗能並降低碳排放。
順風潔能執行董事兼首席執行官羅鑫稱,集團今年已簽署多個公私合營的EMC(能源管理合同)項目,料節能率可達50%至70%。公司負責支付節能工程的建設成本,未來25年可與合作方分享項目的節能效益,單個項目平均2.5至3年即可收回成本,內部收益率高達20%至25%。
系列報道二之二
採訪、撰文:劉思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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