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生》優劣問題
信報財經新聞C04 | 影音地帶 | 紙上聲色 | By 安娜 2015-0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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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生》優劣問題
只要看過《畢業生》的頭5分鐘，就會感受到背後有一個銳意要把握每個可以下工夫的細節去將故事說得獨一無二的創作者。電影的第一個鏡頭是Ben的特寫，他的臉就像被掏空了的容器不帶點滴表情，一雙眼毫無意義地向前望着一個遠近不明的目標；他背後是一大塊空白，我們無從得知他是在超市排隊還是由病房走出來——Ben被一個抽象、孤立的空間包圍。然後鏡頭zoom out，畫面驟變開闊，揭示出他身後的白色原來是座位上的墊褥，他正身處一班即將要在洛杉機降落的航班上。
鏡頭一剪，中距離的鏡頭拍着Ben的上半身，他提着外套爽快地踏上了行人輸送帶。Simon and Garfunkel的主題曲Sound of Silence響起，同時送出了電影的片頭字幕。現在襯托Ben的是另一片白色，一片排列整齊的白色瓷磚；機械履帶將他運送到某個指定的目的地，而Ben安好而閒適地站在同一點，等待終點(及行李)的來臨。
這兩個故事正式開始前的小段落，已非常凝練地用畫面點出了《畢業生》的題旨。Ben剛大學畢業，但他完全不用為日後的衣食發愁，他的中上流家庭絕對可以繼續供養他，令他困惑的是「將來」。畢業了，然後呢？Ben想他的人生應不止於圓滿的家庭、安穩的事業及周末與一班同樣來自中產階級的悶棍聯誼，他的人生應還有多一點點什麼的，但那一點點會令他覺得存在是有意義的物事，又該往哪裏找呢？
蒼白淺薄
電影主要描寫Ben跟兩個女人的關係，一個是年紀比他大一截的Mrs. Robinson，另一個是Mrs. Robinson的女兒Elaine。兩段愛情關係——與Mrs. Robinson糊裏糊塗地開始的情慾關係，及對Elaine一見鍾情的追求──都是某種Ben在求索自己的人生目標的過程。究竟他想要的是短暫而無須付出感情的興奮，還是踏實地經營一段可以長久維持的關係？諷刺地，即使到了結局，Ben拉着已步入了教堂的Elaine逃走，他跟故事開始時根本沒分別，他還是那個不知道要如何將自己的生命燃燒或浪費掉的人。他和Elaine在結局奔上了一輛不知開往哪裏的巴士，兩人坐在車尾，起初相顧而笑，然後慢慢地，他們低頭、連連眨眼、硬擠一個笑容，最後所有的表情都被一股惶惑茫然的波浪捲走。Ben黝黑的面龐，猶如廢棄的燈塔投射出接觸不到任何陸地或船隻的光線，跟電影開始時的他一模一樣。結尾的巴士呼應着開首的輸送帶，都是將一個沒有主意、不知方向的Ben帶到另一個繼續會叫他迷失的地方。
無疑這是一部非常豐富的電影，處處可見導演米克尼高斯精心設計的調度與手法，比如Ben看見Mrs. Robinson裸體時的極快速剪接、他倆開房時將燈光又開又關去改變畫面的布光與氣氛、穿上潛水裝沉到泳池底下的Ben與他的那缸金魚的對比、Ben與Mrs. Robinson偷歡時那一段接續跳到幾個不同地方令時空混淆的剪接。在技法與拍攝的創意上《畢業生》確是目不暇給，但在內容上它卻與Ben這個人物一樣蒼白淺薄。
電影有兩點令我覺得尤有問題，第一是對Mrs. Robinson的處理。電影對這個中年、有愛慾需索的女性的描寫毫無新意，故事後段她與Ben感情破裂後，變成一個冷酷、狠心、嫉妒女兒的女人。我覺得有欠公允；為什麼她要變成一個如此醜陋的人物，而同樣有一定責任的Ben就可被赦免？第二是這個電影把Ben的「純情」太過美化。他的幼稚、魯莽、偏執，在戲裏因「癡情地愛着Elaine」，似乎都變得可以原諒，甚至變成了一種可愛的優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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