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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發表於 2015-6-28 12:38

八十年代詩人

流水

鍾玲

像澗邊幽蘭一莖只開一朵花,你只能專注地做好一件事,不再像其他蘭花莖上一開十多朵。
像山中雨一段時間後才在下游湧現,你要一陣子才想起一樁動心的往事,不再是剛剛下雨山溪就水漲。
像大海上波浪與波浪邂逅,你自然地接納一個特別的人,心情不再澎湃地激流拍岸。
這就是歲月偷偷轉出來的暮年。

(七十年代詩人。詩集有《芬芳的海》、《美麗的錯誤》等。)

一起

韓麗珠

如果沒法一起生活
偶爾偷空旅行
如果沒法一起出遊
嘗試躲進電影院
如果沒法一起看戲
可以去喝咖啡
如果有人不喝咖啡
不如一起吃飯
如果根本不會見面
試着寫一封信如果寫不出真正想說的話
千萬不要打電話
如果沒法忍受沉默
把臉靠向背影背影廣闊無垠
勝過所有樹的中空部分
如果背影逐漸破落
把他藏進心的暗角
如果角落會受傷
把他夾在書的中央
在頁和頁之間

所有生命都會找到存活下去的方法(二○○○年代詩人。小說作家。詩作首見於《詩潮》。)

跌打師父

葉英傑

那麼多受傷的人。

今天什麼日子天氣看上去這麼好他推門進來,一拐一拐用拿來擋雨,遮陽,甚至擋煙的傘子,支撐身體。

扭到了。

她之後也進來,滑倒怎麼嚴重了?強裝沒事為孩子跑來跑去,顧這顧那。

骨頭沒有弄傷,仍然完好把腳舉起,高於心臟,讓血液不在那裏沸騰,讓腫慢慢消退下一個他弄傷手肘都是那些沉沉的棍棒,現在手一用力就隱隱作痛幫你搓揉,舒緩,敷藥八小時後才脫下,時間是重要的因素這時間剛剛好,少的話藥還沒有完全滲入,覆蓋痛處熱不熱?有點熱。晾一下可以忍受了嘛?忍受一下就過了纏起白紗布離開八小時後把紗布拆下只要不指出腫起的地方,旁人遠遠看着,會以為他們仍然是原來的人。

(八十年代詩人。最新詩集《尋找最舒適的坐姿》。)

蝴蝶拍翼之相遇(給m)

飲江

凡真實的人生皆是相遇凡真實的自由,亦復如是關於自由,關於文字我只想說,蝴蝶拍翼我拍翼,故你是蝴蝶千里飛臨,被理解同時,去被理解像一首詩千里飛臨,飛逝或曰,失諸交臂但,這也終將過去像一首詩一首詩是另一首詩(原名劉以正。七十年代詩人。詩集有《於是你沿街看節日的燈飾》等。)

石頭

麥榮浩

石頭已經在這裏很多天。

有時我假裝它是透明的……

有時我懷疑它看見了我……

有時它是法國菜……

有時它是遇到春分的生曬乾魚春發霉了……

而無論是旺角沙田屯門上水深圳廣州濕了的是奶粉是LV是益力多是iPhone6時候到了,想唔想都好自然有人動手,推——

(八十年代詩人。詩集有《時候》。戲劇編導人。)

木鋸

鄭政恆

你在年初三的街邊地攤買了一把舊木鋸另一把在地上躺着不知把手是不是鋸出來的而時鐘與日曆馬路的石級邊界的鐵絲網宣讀的報告都是銳利的鋸兩把鋸在地攤上分開了一把還在地上躺着而你舉起那一把鋸開了機遇的另一半從此離開了熱鬧的價格升降就在角落裏等待你的觀看與拭擦直到鐵鏽穿越了時間的邊緣

(筆名艾歌。二○○○年代詩人。詩集有《記憶前書》。)

寫給髮型師的詩

朱艷紅

我的髮在地上與他的糾纏在一起陌生的人在末了得以如此親昵受之父母的珍而重之的一剪下頓成陌路陌生的煩惱絲與多少陌生人的結髮在一起我們的糾纏在堆填區百年緊貼不散去不化開屬於我的不屬於我的無名無姓的仰望天際或埋葬深淵待百年後我們散去了那些糾纏開出繁華盛廈

(二○○○年代詩人。小說作家、電視編劇。詩散見各文學雜誌。)

你說人群聚合,如水

何樹顯

你說人群聚合,如水流進流去城市每一條窄小的管道然後來到街上陌生的路,路牌都掛上了新標誌你揮手告別煙霧,但那些積聚已久的塵埃呢飄揚又輕輕覆蓋還在熟睡的身體。下雨了水點濕潤了皮膚,你說有時想哭我說只是雨我們都撐起傘,從傘的邊沿水點之間接連着無數虛線你舉起手中的傘緩緩走過觸碰其他的傘,彷彿有一種輕微振動我想像成我們之間的暗示如果願意,悠悠天空海闊抬頭感到歌聲仍在,隨又消失於無我走到牆壁前面有無數細小文字並嘗試閱讀所連結的整個城市而你在街脊高處握緊瘦削的傘臂舒張開合,像一朵小黃花微微彎了腰,感覺生活仍有理由可以繼續

(二○○○年代詩人。第二屆「李聖華現代詩青年獎」公開組冠軍。中學教師。)

情話

何福仁

剛才飛過的是什麼?是烏鴉牠不是發出烏鴉的叫聲?什麼是烏鴉的叫聲呢?牠不是自我介紹鴉鴉鴉?真有點像,你扮什麼都有點像可是,你真看見麼?牠的羽毛,不是烏卒卒?烏卒卒,就一定是烏鴉麼?烏鴉,有時也並不發聲牠不要發聲就不發聲了那麼我們也不要發聲就是天邊剛才一下亮光的,又是什麼?剛才亮光的,那麼一下,在銀河系裏又算是什麼呢?我們又算是什麼?不算是什麼,但日子沒有彼此,要怎麼過?

(七十年代詩人。詩集有《龍的訪問》、《飛行的禱告》等。)

重逢

關夢南

孤獨是我的情人她抽煙、酗酒,常說髒話我們不能結婚妻子是小巷的鄰居有點青梅竹馬,又不全是像裝在瓶子裏的美麗某夜夢囈,她吐露了自己身世的秘密:吾愛,我回來了,你還認得我麼?

我擁抱她所餘無多的身體又嗅到一種煙味、酒味,髒話和粵語的單音節推開牀的另一扇門我們再不分離

濕疹的愛

趙欣珮

忙於在我們焦慮的背上變更花朵每晚的最新數字用沙膠擦淨凋落於腰間的簕杜鵑痛癢暈染出新的肉瓣蓋好熨貼的白裇衫上車冷氣跟陽光角力毛孔閉上眼睛不再發汗用2H 素描筆在玻璃窗上畫下更小、更接近夜晚的花朵

(二○○○年代詩人。詩作散見於各文學雜誌。中學教師。)

同行喇嘛島

羅貴祥

在神受難挨着復活巧遇上清明的日子攜了口開向上的容器受益密密雲層偶然漏底的陽光山上絡繹的不為朝聖同是一條路,互走相反的方向無關乎信仰也不過為各自的一方淨土即使天和海早被洞穿破壁那三柱已磨損的巨煙窗縷縷灰煙吹往逼近的大陸高遠處大風車撩撥逆向的氣流稍停歇亦未向洪聖爺求助另類的自由行者向往對照的禪境依舊越行大千越雜沓,走過天后廟,未見喇嘛寺,猶念玆想矣漸暗的碼頭下晝少數人還堅持撐傘是一念繫着浪濤激盪的彼岸?

(八十年代詩人。筆名羅童。詩集有《記憶暫時收藏——羅貴祥詩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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