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催淚煙中看透香港陽光
信報財經新聞A23 | 時事評論 | 情思香港 | By 洪清田 2014-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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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催淚煙中看透香港陽光
六四可能是中國的最後一次六四，果如是，這個分水嶺就是從香港開始。香港又一次對中國（及人類）作出超越力所能及、不成比例的貢獻。這次香港的（類似）「六四臨界點」，中國百年內必會更多，香港對中國（及人類）的貢獻，往下百年不竭。
中國從六四中汲取教訓，但卻用中國模式逃避問題；香港佔中也怕出現六四，香港人可能比大陸人更不排除「香港六四」出現，但用香港模式直面問題，（為中國）闖出一條（與國際接軌）新路。
年多以來，中國和香港、佔中和反佔中人人怕六四，各師各法由自己做起避六四；但中國要挺進，香港佔中和反佔中也要挺進，幾個月來雙方一邊testing the limit，一邊「自制」，一言一行和步驟都是正反的並行和進退的共進，講究「你我」、矛盾和攻防之間的sense of proportion，雙方不約而同地趨向「六四臨界點」，但又「望六四生畏」，勒住自己。
8月26日，公民廣場強勢清場、逾時拘禁黃之鋒；28日凌晨，三子被迫提早佔中和封鎖金鐘政總後，仍是鬥而不破；28日下午六時，警方開始肆意施放八十七枚催淚彈，近乎自我失控，打破脆弱均衡，激起民憤，四方八面，湧來十萬的支援人群被迫走上干諾道中，由金鐘到反包圍，警方和特區政府（和中央政府）立刻陷於被動。可幸懸崖勒馬，「及時」停放和撤警，把中區「交給」示威者（迄今仍不清楚停放催淚彈和撤警是臨時決定或是預早規劃）。
示威者雖然「沒領導、沒組織、沒資源，有目的、有connectivity」，但各派展現幾天「公民社會」的「高度自治」，一下子實現大陸不見的「港人治港、高度自治」。香港各方都心繫「公眾輿情」，示範「超現代、surreal」的「軟實力」。
據聞中央可能要求梁振英「恢復秩序和政府運作、避免局勢惡化」。九二八的一連串必然和偶然因素，意外觸發意料中的「對決」爆炸後，以至10月3日（星期五）旺角黑白統一陣線的十小時清場攻勢，雙方更謹慎，沒有（不願、沒能力）試圖升級去盡蠻幹、求「全勝」。
旺角清場不得延後，為完成中央指示，10月4日和5日，梁振英和大學校長及社會賢達改用放言策略，軟軟硬硬警告「六四臨界點」，強烈暗示、假定會動武，是不會理會學生的理想，總之撤。示威者不撤，除了死撐，其實相信特區政府和中央不會動武。原來反對派、示威者對中國（五千年文明和今天領導）更有信心、更愛國。
雙普選政制佔中芻議出現年多以來，中央因力借力，一直分幾派、幾條線全方位出擊，由本港議題牽扯到「國際關係、國家安全、外交角力」。第一擊是《白皮書》；第二擊是人大過50%提名門檻，是各派、各路分進合擊，強力宣示創制權；預備的第三擊是以霹靂手段震懾港人，以求「長治久安」。「光明頂」對付佔中者，但不容按7月2日凌晨511人逐一清場的「劇本」重演，要奪回「劇本權」，動用催淚彈。
九二八雖遠不如台灣的二二八，但統治者不同程度喪失今天中學生和大學生、亦即往下幾十年政界活躍主體的人心。香港現在政制和佔中處理的不但是十多年、二三十年的中港問題，而是六十多年和百多年的中港問題，息息相關的是二百年來的中西歷史性問題、課題、議題、主題，更深遠的是千百年計的中西古今的「文化交流、衝突、融會、轉化」，無數代人為此前仆後繼、上下求索、壯烈犧牲（包括1949年前後的中共）。
三十多年來，中國各階段的「香港觀」、「對港政策」和「中港關係」，萬變不離傳統中國專制，結合現代蘇俄列寧史太林組織法合體的亙古未有的龐大、軟硬齊備堅固集體主義機器。這不但是對港問題，更是大陸內部的問題，將來也很可能成為世界問題。
中國說香港治港者不濟，根本上是中國本身連「一國兩制」的問題和難度也不知，十多年來愈直接介入香港，愈一團糟。中國五千年傳統到現代，一句而言，終歸是「個體從舊集體中解放出來、怎樣自由自主生活和建構民主新集體和有效運作、怎樣在新舊集體的轉型過渡中維持正常、怎樣以新集體面對大自然和社會的公私未知」。
遠的反右、大躍進和文革不談，單是六四，香港堅持站在歷史正確的一邊。這次迄今示範面對六四引發的古今中外多重矛盾，可以怎樣避免六四、各方怎樣按「現代標準」╱「國際標準」的軟實力和遊戲規則，多元探索；不像大陸一元封閉體內總是單元單向一面倒擴大化，只能以高於軍費的維穩壓下去，不但逃避真實問題，而且任由維穩惡化，產生新一層次的問題。
其實，這次由中央到香港，中國對港也採用「（半開放）多元模式」，四五派分頭佔據整個議題的政治光譜及立場位置，四成一致，不到一成較有保留，一直到《白皮書》和八十七枚催淚彈震懾，一拍板決策便統一意志和思想感情。這次的「香港經驗」，給了中國（和香港建制）一個機會學習現代多重矛盾中多元觀點的運作。或許中間二三派可以轉向，踏上現代正軌，勉強過半，帶動總體撥亂反正，政改「開閘」。這也不是全沒可能。四五派可以衍生四五手準備（曾鈺成可以是最後一招的「保底」）。失掉往下三幾十年政治意識中堅有生力量的人心，這樣撥亂反正才可挽回部分。
「香港學」協會主席、牛津大學Green Templeton學院訪問學人
洪清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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